高譚市

14.

午後陽光刺眼灼熱，即使是已經下午放學的此刻，溫度依舊高的可怕。金太妍盯著建築物影子緩慢移動的痕跡，輕輕挪動腳步，跟在影子底下遮陽。

還好牆壁很冰呢，金太妍靠在牆上這麼想著。

左腳不規律的點著石子地，金太妍又一次在腦中複習今天上課所教的數學公式，很想拿起筆來計算，可環境不允許，在牆角算數學，被同學看到鐵定會以為自己是怪人。

金太妍搔搔臉頰，美英今天也太晚了吧，她都已經比約好的時間晚到十分鐘了，今天卻還是要等這麼一段時間，早知道就留在教室看久一點的書了……

不能算數學的話，畫畫應該可以吧？看起來正常許多吧？

金太妍如此想著，從書包裡拿出畫筆與寫生簿，又快畫滿了……這本簿子除了她自己以外誰都沒看過呢，連美英也不行…雖然她通常會分享自己的畫本給美英，畫風景的畫實物的，但這本可不一樣，要是讓美英發現這本滿滿的都在畫她，金太妍還真不知該怎麼解釋。

榮植曾經笑著說，如果讓美英發現了，說不定事情就簡單多了呢。

金太妍不置可否，不管是什麼結果，直接暴力的攤牌會讓事情簡化許多，她也就不用糾結，從國一糾結到她現在高中了，她還處於得過且過的混亂狀態。

搖頭將那些思緒趕出腦袋，金太妍執起筆來認真畫起，各式各樣的黃美英她都畫過了，低頭看書的，跳舞的，穿著制服微笑向她走來的，即使題材重複，金太妍也不厭其煩地畫著。

別人作畫時需要實物比對，金太妍不用。黃美英的輪廓，嘴角上揚的曲度，甚至是眼角微瞇的弧線金太妍都記得一清二楚。

畫黃美英是世上最容易的事。

她沉浸於作畫中，簡單的線條勾勒出黃美英臉龐的初步樣貌，絲毫沒驚覺黃美英正悄悄的朝她走來。

「哇！」黃美英突然在耳邊大叫，那過於狂妄的音量嚇得金太妍差點把畫本都丟了，金太妍緩過神來，抓緊畫本的手又用力了幾分，眼神無奈望著黃美英。

「你很無聊欸。」金太妍雖是這麼說，左手仍習慣性的從口袋裡掏出紙巾，替黃美英擦拭天氣炎熱而滴落的汗珠。

「怕你等太久覺得無聊啊～」黃美英露出招牌笑眼，手接過紙巾，注意到金太妍手中仍拿著筆與寫生簿，問道，「啊，你在畫畫啊，難怪這麼專心。」

金太妍見黃美英看著自己手裡的畫本，不自覺緊張了幾分，她匆匆將本子收進包包裡，語氣刻意自然地說沒有啦只是隨便畫畫而已，黃美英卻阻擋了她收拾東西的手。

「怎麼了？」金太妍暗自祈禱著黃美英不要打開，結果美英只是接過金太妍手中的墨水筆，沒有要看畫本的意思。

「太妍，手伸出來。」

「喔。」她聽話的乖乖伸出手。

黃美英低頭在金太妍手上塗鴉，神情認真，即使只是簡單的一圈墨水，黃美英也確保沒有縫隙而專注畫著。

又是戒指，每一天金太妍洗澡時都會洗掉的戒指，隔天黃美英又會再次畫上。

金太妍望著黃美英低下頭時面朝自己的頭頂，心裡又不免一陣感動與感慨，她空出來的一隻手輕輕撫上美英的腦袋，溫柔且緩慢地替她順著毛，語氣是黃美英限定的溫柔，「美英啊，我下次買一個真正的戒指給你好不好，就不用每天畫了。」

「咦？可是我想自己畫欸！」直接拿真的意義不就不同了嗎？她想要親手幫太妍畫啊！

彷彿知道黃美英在擔心什麼，金太妍笑著說，「不是不讓你畫，只是我洗澡的時候會洗掉啊，這樣就不能讓戒指一直在手上了。」

「對喔……那怎麼辦？」黃美英求救的眼神看向金太妍。

「找一個真正的戒指，你幫我戴上就好了啊。」

「哇我怎麼都沒想到！果然還是你聰明！」

聰明有什麼用？還不是愛上你這個笨蛋。金太妍想。

笨蛋。

升上高中後，成績差距加大的太妍與美英自然更不可能同一班了，兩人的興趣與課後社團活動也截然不同。美英加入了學校的舞蹈性社團，每日放學總是一團人在學校的某一角練習律動等基礎動作，假日也很常在學校的舞蹈練習室裡跳舞。

不過升學壓力太大，多數同學們也只能在放學後抓住零碎時間練習，剩下的時間，就全部在補習班或自習室度過，美英雖沒補習，也從不去自習室，可跟著同學練習的她自然也不會多逗留在學校，練習完便跟太妍回家看書。

太妍則不同，因為個性較內向敏感，從不主動找人搭話的她自然也沒什麼朋友，身邊還是只有萬年跟班崔榮植。

放學時其他同學都回家了，太妍總會在教室多待一會，把當日課程重點複習一下，或早早寫完功課，再到美英教室將她的書包拿上，到校門口等待練舞完的美英。

偶爾她頗有興致，會去找在音樂教室練琴的榮植，玩玩那的樂器，拿起吉他彈幾下不成調的音。

「今天不用等美英？」崔榮植彈完一首曲子，稍微活動活動手指，問著坐在一旁椅子上畫畫的金太妍。

「要啊，可是今天是段考完，他們會練得比較久。」

「美英跟你說的？」

金太妍搖頭，「我猜的。」

「欸你說大學怎麼沒有黃美英系啊？你一定高分錄取的！」崔榮植從琴椅下來，打趣著金太妍。

「閉嘴。」金太妍把畫失敗的紙張揉成團，用手指往崔榮植的方向猛力彈出，正中榮植鼻樑，得分。

「嘖嘖嘖，還聽班上同學說你安靜內向有禮貌，她們都不認識真正的你啊，就只會欺負我，有種去欺負美英啊！」

「少講沒營養的話。」

「不過太妍，你也該好好關心美英的成績了吧？她這樣，以後想跟你進同所大學根本不可能。」

「我才不用她來遷就我，況且美英很認真了，每天都跟我讀書讀到很晚。」

「你確定她是在讀書？她都睡翻了吧！等一下……不用她來遷就你的意思是…金太妍你瘋了嗎？！」

「我才不是那個意思，我會填我想填的學校，美英也會去她想唸的地方，我只是不希望美英因為想跟我待在一起，而放棄她喜歡的東西跟興趣。」

「不用啊，她最喜歡的東西就是你啊，她感覺會很樂意跟你讀同一所。」

「不要亂講話。」

「太妍，我只是想跟你說，把握時間，不要讓自己後悔。」

金太妍低頭沉思許久，後又再揉了一個紙團，仍然正中紅心。

「知道了。」再讓她想個幾年……

該得分的時候自然會得分，不能得分的，就當她無緣這個賽季吧。

高中的太妍與美英無法再用單車上學與放學回家，距離的關係使她們必須搭公車。

早晨的公車總是擁擠，塞滿趕著進學校的學生，太妍不習慣這樣與人過於靠近的距離，覺得不自在，美英發現她的不適，不動聲色的將自己貼在金太妍身上，阻隔其他人碰到金太妍的機會。

「幹嘛貼上來？」金太妍眼裡透著疑問，黃美英本來是微笑，聽見她這麼一說笑得更加開心，挽上金太妍的手臂，「我怕站不穩啊，這樣抓住就不會跌倒了。」

金太妍注視著黃美英許久，又是一陣安靜，後將自己被黃美英挽住的手抽出，在黃美英不解的眼神下，她緊緊牽住黃美英的手，十指緊扣，另一手環住黃美英肩膀，把她整個人扣在懷裡。

她不喜歡跟別人碰觸，更不喜歡看黃美英被別人碰。

金太妍做完一系列動作，立刻看向窗外假裝欣賞街景，只有黃美英眼角的笑意愈來愈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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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榮植坐在後面的座椅上，觀察兩人的舉動，翻了個大白眼。

兩個人都還在假裝嘛，他就看她們能演多久。

嘖，金太妍這撩妹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