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譚市

13.

也許是昨天她與黃美英情緒起伏都有點大，今日起床難得晚了些，梳洗打扮後穿戴整齊，騎著單車正要出門時，她望著黃家的門猶豫了會兒。

昨天都說好不會再躲黃美英了……還是該說到做到。

她對黃美英一向是說到做到的。

如此一想，金太妍腳步也踏實許多，腳跟一旋牽著單車往黃美英家去，剛要推門進去，黃美英便急急忙忙從裡頭衝了出來，看見金太妍站在家門口，嚇得及時剎車兩人才沒相撞。

「你跑什麼？」金太妍瞄向手腕上的錶，時間還很充裕根本不會遲到啊。

「我、我今天起床晚了，怕你先走了……才急急忙忙衝出來的…」黃美英難得不露出小霸王的模樣，低著頭說話瑟縮的模樣令金太妍微微皺眉。

是嚇到她了吧？前幾天刻意的疏遠，讓她害怕了？

「你很笨。」金太妍習慣性戳戳她的額頭，前幾周不敢露出的寵溺此刻還是藏不住了，黃美英看出太妍的差別轉變，像以前一樣熟悉，不免開心笑出來。

「當然沒有太妍聰明啊。」黃美英拉過金太妍的手，左右搖晃著，好久沒有跟太妍這樣親密了，難得一大早就有好心情。

「好了，我說過我以後不會了，下次不要這麼匆匆忙忙的，你看你頭髮都沒梳好，亂糟糟的。」金太妍抽出自己的手，替黃美英順順剛睡醒的亂髮。

「那你幫我梳！」黃美英眼睛發亮，好久好久了，雖然才兩個禮拜，她卻感覺有一世紀這麼長，抓到機會讓太妍幫自己整理頭髮，黃美英當然不會錯過。

金太妍停頓了一下，對上黃美英眼裡的期待與不安，心裡一陣抽疼，最終還是心軟答應。

「好。」

黃美英坐在金太妍的單車後座，雙腿隨意搖晃著，被金太妍訓斥這樣很危險會掉下去，她也只笑咪咪的說，反正我緊緊抱著太妍了，不會掉。才讓金太妍無奈妥協。

終於又跟太妍在一起了……真好…黃美英不說話了，將臉貼上金太妍嬌小的背，手環得更緊，稍微深吸一口，金太妍制服乾淨的洗衣味道沁入鼻中，黃美英暗自臉紅，這種心裡滿足是怎麼回事？讓太妍或榮植知道準會笑話她吧，黃美英嘟嘟嘴不再想，只是靜靜地貼著金太妍。

不過，本來就藍的天，今天有些藍得太張揚了，黃美英抬頭望著天空，嘴角又抹起微笑。

一路上直到學校，美英還是固執牽著金太妍的手，崔榮植走在兩人身後看著，無奈點點頭也笑了，果然還是這樣的畫面看起來舒服，雖然以一個好朋友的立場，他沒辦法給金太妍足夠的勇氣去追求愛情，可是他心中還是站在太妍與美英這邊的，似乎除了兩人牽著手以外，沒有更適合的選擇了。

她們怎麼能分開？

於是，在教室前又上演了一次聚散兩依依的戲碼。

「我放學會等你的。」金太妍一再掛保證，黃美英仍是不願意放開緊緊相握的手。

「說好的喔，不能跟之前一樣跟崔榮植偷偷跑走喔！」

「說好的，我記得的。」

總算把黃大小姐送進教室，金太妍回到教室，不免又要被崔榮植質問一次，不過崔榮植臉上倒是沒什麼波動，和以往的指責與擔憂不同，連語氣都是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，「想好了？」

「想好什麼？」金太妍不正面回答，從課本裡拿出數學習題來做，手卻不斷轉著筆，顯然思緒也沒在上面。

「你少給我迂迴，你知道我在問什麼的。」

金太妍放下手中的筆，手指輕敲著桌面，眼神直視崔榮植，破釜沉舟般坦蕩，「嗯，我想好了。」

「看得出來你努力過了。」

「榮植，要你現在開始，斷絕和我的關係，斷絕和美英的關係，你做得到嗎？」

「哈……別把事情扯到我身上，我可沒有喜歡上你或美英。」崔榮植舉起手來作投降狀。

「我才沒那個意思，我只是要你站在我的角度想。」金太妍翻了個白眼，「我做不到，而且我相信你也做不到。」

「跟美英在一起，是我從出生開始就在做的事，我們相處的時間竟然就等於我現在的歲數！對她好，早就像呼吸一樣，是那麼自然和理所應當的事，你能夠不呼吸嗎？！不呼吸是會死的，我前面兩個禮拜就覺得自己跟死了一樣。」金太妍說著，好似某個開關被打開了，情感宣洩的太快太急。

「太妍……」

「黃媽媽離開的時候，摸著我的頭，我跟她發誓說我會一輩子對美英好，一輩子保護美英，我怎麼能因為自己愛上美英，這種自私的原因，破壞我的誓言？黃媽媽那麼疼我啊……小時候是一隻手牽美英，一隻手牽我的。」

「我知道我們可能沒有結果的，我知道美英一定會遇到那個人的！可是能不能……這幾年就好，在美英還沒獨立前，沒長大前，讓我陪著她，讓我保護她……等時間到成熟，我自然會退回朋友的位置…只是朋友……」

「你確定你抽的開身？」崔榮植不忍，卻還是這麼問了。

「我沒有選擇啊……榮植，知道美英開心幸福，那很好，可是我也沒辦法看著別人站在她身邊，看著她對別人笑，太痛苦了……」金太妍似乎又想起黃美英對權俞利毫無保留的微笑，心裡又是一陣疼。

「過了幾年，我的感覺淡一點後，或是我找到理由說服自己那些感情是錯覺或家人般的親情後，一切就會結束了。」

金太妍說，眼裡的堅定慢慢清晰，這是目前的她能想到，暫時最好的辦法。她不忍看美英痛苦，她也無法不顧自己對黃媽媽的承諾，她也……自私地想在美英身邊多待一下。

「太妍。」崔榮植眼中盡是溫暖的笑意，理性上也許他沒辦法鼓勵太妍，可是這個時候，聽一下自己心裡的聲音，稍微替太妍加油也是允許的吧？

「嗯？」

「美英很幸福啊，能有你陪，是誰都很羨慕呢。」

「所以不要這麼悲觀嘛，你這麼優秀，你跟美英一定都會很好的。」

放學回家時，金太妍依約到教室等黃美英，黃美英見她真的守承諾出現非常開心，興奮和權俞利說了再見後和金太妍去牽車。

崔榮植雙手抱胸，笑望離去的兩人，身邊權俞利表情有些不自然，崔榮植注意到了，頗有自信地說，「你搶不贏太妍的，誰都搶不贏！」

「太妍，把手伸出來好不好。」黃美英對正要跨上單車的金太妍說，金太妍也沒多想，將手伸出。

黃美英神神秘秘從書包拿出原子筆，牽過金太妍的手，低頭不知在做些什麼，金太妍只覺得手刺刺癢癢的，好像手被畫了什麼。

最後黃美英移開腦袋，有些傻氣的笑了，「好了！這是給太妍的戒指！」

金太妍舉起手看，用原子筆墨水在她無名指上畫的，頗簡陋的戒指，甚至只是一圈墨水，連寶石都沒有畫，她卻安靜了很久。

這是戒指，是黃美英給她的。

「為什麼要這樣？」

「這樣太妍就不能亂跑了，我們有戒指的，我看電視上都是這樣的，有了戒指，就代表永遠不分開！」

金太妍眼眶微紅，努力忍著眼淚，真傻……真可愛。她點點頭，接過黃美英手中的筆，也在她手上畫了一個，「嗯，永遠不分開。」

－

自思緒中抽離，金太妍望著洛杉磯的夕陽，左手不禁撫上右手無名指的位置，雖然過沒幾天她就把戒指洗掉了，可當時黃美英用原子筆在她手上留下的刺癢感，她還記得。

嗯，永遠不分開，金太妍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