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譚市

12.

每天起床，睜開眼的那一刻，金太妍腦中便自動響起黃美英的聲音，太妍啊快點要遲到了。想著她那頗為低沉卻有磁性的聲音，想著她穿著純白的制服，想著她帶著怎樣開朗的笑容，有活力的站在自己面前。

金太妍覺得自己很罪惡。

不要再想了，你不該這樣想的。

每一天每一天，金太妍都在這樣的罪惡感中起來。

發現對黃美英有著超出友誼的感情，不被社會容許的感情，想像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，父母的不諒解，榮植的怪責，甚至是美英知道後厭惡的神情。

金太妍總會被嚇出一身冷汗，在惡夢中輪迴。

一樣是林間小道，她騎著單車，美英在後座緊緊抓住他的腰際。她能感受到微風吹過自己的髮，涼快的讓美英懶洋洋趴在自己背上。

只不過是一個右彎，背上的重量消失了，她停下來，路上一個人都沒有。

找不到美英，美英不見了！

她慌張了好一段時間，幾乎是灰心的坐在路邊，把頭埋進膝蓋間。彷彿有心電感應般，她突然抬起頭來，黃美英就站在離自己不遠處，神情嚴肅眉頭緊皺著。

「太妍，你怎麼能這樣？」她搖著頭，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，而那深深刺痛了金太妍，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啊，你怎麼能？看著我的時候，你都不會心虛嗎？」

不是這樣的！不是這樣的啊……金太妍起身想要解釋，她甚至離黃美英還有段距離，黃美英看她前進卻先一步往後退了。

不是這樣的……美英在怕她？

是啊，她很可怕，她很噁心，怎麼能對青梅竹馬的美英有這樣的心思……

胸口好像被什麼堵住般，劇烈疼痛起來，金太妍蜷縮著，她錯了……她錯了啊。黃美英遠去的腳步聲響起，金太妍心如刀割，並可悲的無能為力。

最後她驚醒，緊緊抓在懷中的被子早已被她的手汗浸溼，金太妍大口喘著氣，瞪著窗外的夜色，意識到這只是夢。

她幾乎每幾天就做這樣的夢。

直到長大以後，直到美英離開，這個夢還糾纏著她。

金太妍暗自做了決定，無法承受美英的苛責，如夢中那樣，她不能看著那樣的表情出現在美英臉上，對著自己。

那等於是殺了她。

於是她開始躲避美英，金太妍不再像從前一樣，早早去美英家大門前報到，把她叫起床，接著替她梳頭。

金太妍總是待在自己家的客廳，拖延著，連吃早餐的身影都低迷起來。她不能主動的，她不該。

可她還是太小看黃美英黏人功力，她不去，黃美英便自己設鬧鐘，跑來叫自己起床。

每當她被惡夢驚醒，醒來看見黃美英笑咪咪望著自己，用可愛的嗓音說太妍起床了，金太妍感覺自己正在受折磨，這樣她會心軟的。

也許她眼中的掙扎有被美英發現，也許沒有，黃美英只自覺的將腳色對調過來，乖巧的穿好制服，等著金太妍替她綁頭髮。

金太妍欲言又止，本該脫口而出的「美英你該自己學著梳頭了。」可看著黃美英乖乖坐在自己面前，因早起而昏昏欲睡的模樣。

什麼都說不出。

她還是如往常一樣，讓黃美英佔據自己的腳踏車後座，把她送進教室，自己則不斷後悔反省。

還好美英那時跟權俞利同班，放學總會花一點時間和俞利練習跳舞，金太妍逼迫著自己忍住心中酸意，用最拙劣的藉口提早和榮植離開學校，沒有留下來等她。

成功躲掉美英了，可金太妍的心情卻變得更差，找榮植騎很久很久的單車到河堤旁，吹風吃炒年糕的。

「金太妍，你處理傷心的辦法也太變態了吧！」崔榮植氣喘吁吁的跟在我身後，金太妍沒理睬，只是雙腳踏得更快。

金太妍不置可否，事情似乎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，待在美英身邊，她每天都被強烈的罪惡感淹沒，不待在美英身邊，處理難過情緒的方法又太過幼稚。

她只是努力著，做出對美英最好的決定啊……

雖然很難，可她已經盡量在生活中的空隙中找出自己的空間，避開黃美英，早上早一點出門，中午自己躲去別的地方吃飯，放學早點離開。

她在煎熬著，每當她以不可信的藉口拒絕黃美英，看著黃美英失望的臉龐，落寞離開的背影，心中一陣酸澀，她明明想要和她待在一起的啊……

「太妍，你在為難自己跟美英。」崔榮植是看出自己眼中的掙扎，無奈勸她。

「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了……」金太妍低頭，她是淡漠的金太妍，她是冷靜的金太妍，她是成績優秀的金太妍。

可此刻，她只是個無助的孩子，面對不熟悉的感情困擾，她很慌張。

金太妍自認自己是有定性的人，反覆想要宣告投降，只因那人是黃美英。

她拒絕不了的黃美英。

就像減肥，我們一開始總是信心滿滿，可會遇到的困擾跟誘惑也很多。每次暑假，我都會跟美英比賽誰先寫完暑假作業，一天寫一點，我不到半個月就寫完了，可是美英沒有一次堅持下去，最後都是我贏，吃她請的免費冰棒。每次說好是請一個月，可她心軟，最後總是不了了之。

金太妍找很多事情給自己做，教同學功課，和同學去做自己不擅長的運動，或者又把時間耗在河堤上。

明明學校很大，但是每當金太妍經過一個轉角，她都會擔心碰到黃美英，心跳加速的時候，重複告訴自己不能妥協。然後過去了，什麼事也沒發生，放下心的同時也不免失落。

可惜也不可惜的，那段日子她沒有遇過美英，所以沒有具體的事項可供回憶，但為她心跳加快的感覺，金太妍到現在還記憶猶新。

如果要長大的金太妍為當時的心跳加速定義，她會說，這就是她的初戀，期待也害怕，初戀的悸動。

很早就說過，金太妍的原則碰到黃美英就會完全瓦解，她的定性在她身上毫無用處。

約莫兩個禮拜後，我剛和榮植在學校圖書室做完作業，回家就遇見在家門口等我回家的美英，她一定是等了有段時間。美英坐在我家前面的階梯，臉埋在手臂裡，像隻找不到路的小狗。金太妍一靠近，她像是有感應般抬起頭來，太妍就如此剛好和她對上眼。

「你去哪裡了！」她控訴著，嘴角彎彎垂下。

「最近有點忙……功課變難。」

「騙人！你同班同學說你跟崔榮植放學就很常騎車走了！」

「……」金太妍很少不回應美英的，可能是她的沉默嚇到了她，剛剛的氣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，她開始示弱，手緩緩舉起，拉住太妍的衣袖。

「我知道你也有事情要做……但能不能不要讓我找不到你……」

是這麼依賴她的美英啊……她怎麼能，怎麼能對她說不？黃媽媽去世時，她信誓旦旦會保護美英一輩子，會陪伴美英一輩子，金太妍是該說到做到的。

掙扎，還是掙扎，金太妍表情變得不好起來，眼眶微紅，似乎隨時都要掉下來眼淚來。她不知道了……誰來幫幫她，誰來告訴她？

是黃美英啊，是她這麼喜歡這麼喜歡的黃美英，她永遠無法拒絕的黃美英。

「太妍！你怎麼了！別哭啊，我、我心疼。」黃美英急忙握著金太妍的手，徹底慌張起來，她不要看到太妍這樣的，為什麼她覺得太妍好痛苦，這麼優秀的太妍，總是冷靜沉著的太妍，保護著自己的她，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？

過了幾十秒，金太妍逐漸冷靜下來，被黃美英握住的手也不掙開，也不回握。

金太妍站著，美英依然坐著，她們靜靜地對視著，金太妍無法形容內心的起伏，只能說，她金太妍注定要栽在這女人身上了。那一刻她深深預料到。
 
她怎麼能不輸給黃美英？

她永遠都會輸給她深愛的黃美英的。
 
「對不起……下次不會了。」
 
這一次，下一次，每一次，金太妍都將輸給黃美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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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好，我是路易，想著要轉換心情的，就來放純情了。

其實我寫著寫著滿難過的，呼應我前面第一句，青春是場徒勞無功的掙扎。

當太妍掙扎時，美英也不會好過的。

我並不想拉的太長，原本預計是要15章完結的，雖然目前是不可能了，但我還是會加快腳步。

希望你們喜歡，不知道有沒有聽過周杰倫的半島鐵盒呢

就當作-12的BGM吧。

下次見吧！